童年番外：没送出去的松鼠玩偶（下）

    “你要约会？”罗恩发出一声如同炸尾螺般的怪叫，瞪着哈利。
    “不是约会。”哈利没好气地说。他低着头在羊皮纸上写字，一边写一边苦恼地抓头发，把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像鸟窝。“我只是想着，能不能在暑假里见一见她。赫敏说，可以试着给她写封信。”
    他们正待在罗恩的卧室里。这个暑假，韦斯莱一家要带哈利和赫敏一起去看魁地奇世界杯，噢，还有哈利的教父西里斯。比赛前一周，哈利和赫敏就先赶到了陋居。
    罗恩盯着他手里的信，“那不还是约会吗？”
    “罗恩！”赫敏斜着用眼角看他，“难道朋友之间见面也算约会吗？一起逛街、买书，甚至去博物馆，都很正常。你非得往那个方向去想。”
    “博物馆？”罗恩嘟囔着，“谁会在暑假去博物馆……”
    “哼，不是谁都像你，罗恩。”赫敏把视线转回哈利，“你写好了吗？”
    哈利犹豫了一下，把羊皮纸推了过去。
    赫敏接过来，目光落在上面。
    亲爱的阿莉娅，
    你好！希望你一切都好。
    我下学期的书单已经收到了，打算这几天去一趟对角巷。如果你也要去的话，我们可以一起吗？当然，如果你不方便，或者已经有人陪你去，也没关系。
    我只是觉得……如果能碰到的话，一起买书会挺不错的。
    期待你的回信。
    哈利
    “让我看看。”罗恩已经凑上来，一眼扫过去，立刻笑出声来。他用夸张的声音学着哈利的口气念：“‘如果你也要去的话，我们可以一起……买书。’”
    罗恩摇头，一脸难以置信，“哈利，你真打算带她去买书？这也太无聊了吧！”
    哈利耳朵有点发红，“那有什么不好？”
    “拜托，”罗恩伸开双手，好像这是全世界最明显的道理，“如果是我，我才不会带她去书店。我会带她去——呃，试骑光轮两千？嘿，你不是有火弩箭吗，你带她骑一次火弩箭，绝对把她迷倒。或者去破釜酒吧喝黄油啤酒，那也比买书有趣一百倍！”
    哈利若有所思。
    赫敏却突然开口：“你为什么不约她去伦敦呢？我的意思是，去麻瓜的景点——比如自然历史博物馆、科学博物馆、大英博物馆之类的。”
    “什么？”罗恩一脸难以置信，“你是说，让哈利带塞德斯莫去逛麻瓜博物馆？梅林啊，赫敏，你真敢想。她一看就是‘那种家庭’里出来的，不像是会对麻瓜感兴趣的人，对吧？我记得她不是混血。”
    哈利皱起眉，犹豫地说：“嗯……听起来是个好主意，但是……她好像确实对麻瓜的东西没什么兴趣。而且——我自己也没怎么去过那些地方。”
    “她看起来是对麻瓜的东西没兴趣。”赫敏在罗恩的房间里来回踱步，边走边说。可能也不是很接受，赫敏思索着。“但那很可能只是因为，还没有人把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摆在她面前。”
    她一脚踩在罗恩乱丢在地上的笔记本上，皱了皱眉，把它捡起来，接着道：“别忘了，她是拉文克劳。只要你能找到可以激起她好奇心的东西，或者换一个她没想到的角度，她会愿意尝试的。”
    哈利点了点头，开始思索怎么改会比较好。
    赫敏见状，又认真补充：“再说了，英国魔法界能去的地方无非是对角巷或者霍格莫德，她肯定都很熟悉了。而且你不用对那些博物馆了如指掌——你们可以一起去发现，一起讨论。甚至，”
    她语气轻了一点，嘴角微微翘起，“你可以让她讲给你听，她的看法，说不定比你想象的要有趣得多。”
    赫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实在太妙了，手也忍不住痒了起来。她一把抽过哈利手里正握着的羽毛笔，俯身在罗恩丢在地上的笔记本上刷刷写了起来。
    “嘿——”哈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抗议。他忍不住探过头去，看赫敏到底写了什么。
    亲爱的塞德斯莫小姐：
    盼函启之时，您一切安好，学业与诸事皆顺遂。
    冒昧致信，乃因夏日将至，鄙人有意前往伦敦数处麻瓜学术场所，如自然历史博物馆、科学博物馆及大英博物馆等。诚然，此类去处皆属麻瓜世界之产物，与吾辈所处之魔法世界迥异，然正因其别具一格，或许更显可观之处。
    我斗胆以为，拉文克劳所尊崇之学术精神，正体现在勇于跨越陌生知识之疆界。麻瓜社会虽无魔法之助，却能建构起浩瀚的自然科学与历史体系，此本身亦可谓另一种形式的“魔法”。譬如在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展厅中，人们或可见麻瓜如何阐释龙类传说的渊源，又如何借助化石推演生物之演化。而在科学博物馆，则可见他们试以公式与实验来说明天体运行规律，其与我等之占星学传统亦颇有呼应。若能以巫师的眼光审视这些努力，或许能为我们开辟一条通向更深理解的路径。
    若您能拨冗相伴，实乃鄙人至大的荣幸。倘若行程已定，或此邀约未合所好，还请毋以为念。
    谨致最诚挚之问候，并翘首以待佳音。
    哈利·波特
    “呃——”哈利看完之后面露难色。
    他觉得赫敏根本不是在帮他写信，她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写作艺术里，无法自拔了！
    罗恩笑得趴在床上直打滚，边笑边拍床板：“太妙了！我简直能看见哈利穿着一身老式的西装，留着长胡子，还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过来。梅林哪，哈利，这封信要是寄出去，她肯定以为你是个英国老头！老头！”
    他忽然坐起来，神气活现地说：“还不如用我的版本呢！”他清了清嗓子，摆出一本正经的腔调，大声念道：
    “‘嗨，阿莉娅，要不要一起出来玩？我们可以先骑火弩箭飞几圈，再去破釜酒吧喝杯黄油啤酒。要是你愿意，我们还可以顺便逛逛对角巷，随便挑点比课本更有意思的东西。’”
    他说完，咧嘴一笑，又添了一句：“‘反正只要你答应，就一定比逛博物馆好玩。’”
    赫敏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白眼。
    叁个人你一言我一语，折腾了好一阵子。哈利终于在两份“范本”的拉扯下，取长补短，修修改改地写好了一封信。
    他把信郑重地放进信封，又郑重地递给海德薇。
    “海德薇，我相信你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，对吧？”哈利半蹲下来，把脸怼在他的雪鸮面前说道。
    海德薇歪了歪头，用金色的眼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，然后利落地叼起信，振翅飞了出去。
    哈利、罗恩和赫敏一起站在窗边，看着那白色的鸟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天空里，又在原地回味了一下那封完美的邀请信后，才转身准备下楼去吃饭。结果才打开房门，海德薇就猛地从外面冲了进来，扑棱着翅膀，直接把那封信甩回哈利怀里。
    “什——什么？”哈利一脸惊讶，慌忙接住信封，“海德薇，怎么了？信没送到吗？”
    海德薇只是安静地蹲在桌上，低头理了理自己雪白的羽毛。
    哈利低头一看，信封的封口似乎被拆开过。他疑惑地抽出羊皮纸，才发现阿莉娅已经给了回复。
    就在那封邀请信的背页空白处，她只留下一句简短的答复——“好的”。
    “咕咕咕。咕咕咕。”几只鸽子在夏日的广场上踱步，悠闲地啄着地上的面包屑。
    伦敦的夏天并不张扬。它不像地中海沿岸那样炽烈耀眼，而是带着一层薄纱般的温和与克制。
    哈利和阿莉娅并肩走在一条麻瓜街道上。
    说实话，在见到阿莉娅的那一刻，哈利暗暗松了一口气——他原本担心她会像某些对麻瓜世界不熟悉的巫师一样，穿着奇怪得引人注目的衣服。但阿莉娅看起来十分“正常”。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，搭配灰色百褶裙，很像霍格沃茨的制服，只是少了学院领带和校徽。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阿莉娅察觉到哈利在看自己，转头轻声问。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哈利摇摇头，举起手里的地图说：“我们往这边走。”
    他还发现阿莉娅长高了一点，黑色长发依旧披散在肩后，发尾微微打着卷，在夏日的微风里轻轻摆动。
    他们站在路口等红绿灯。街边有一家独立咖啡馆。店面不大，却有一整面明亮的玻璃窗，从外面就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景象。
    “可能......还要再走十分钟，嗯？等等——”哈利正低头辨认地图，琢磨着该怎么走去科学博物馆，忽然听到阿莉娅在旁边轻声说：
    “我们去那里坐坐吧？”
    哈利愣了一下，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，发现她指的是刚刚路过的那家咖啡馆。店里摆设别致，带着一点复古的味道，又显得年轻时髦。窗后摆着几张小圆桌，几位年轻人正靠在椅子上说笑，墙上还挂着一台电视机，好像正播放着麻瓜音乐节目。
    哈利有些惊讶。他原本以为阿莉娅不会对这些麻瓜东西感兴趣，但他也很高兴。
    “好啊。”哈利点点头，露出笑容。
    他主动推开咖啡馆的门，头顶的铜铃叮地一声响起，随之而来的，是电视机里传出的一段旋律。
    “有些地方我仍然记得，尽管它们已随时间而改变。有些永远不变，并未曾更好，有的已逝去，有的仍长存。”
    略带熟悉的旋律，哈利微微一愣，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。也许是在很久以前，住在德思礼家楼梯下的碗橱里时，隔着门板，偶尔听见客厅电视传出的模糊歌声。
    碗橱里没有窗户，也没有玩具。他的头顶横着一根水管，时不时滴下水珠，砸在地板上。他常常就躺在小床垫上，双手枕在脑后，望着黑漆漆的木板，听外面的声音来打发时间。
    客厅里的电视是他少有的“伙伴”。节目里的台词、广告的插曲、偶尔播出的音乐——全都断断续续地透过木门挤进来。
    久而久之，他还练出了一种“本领”，就是通过听台词来想象电视机里的场景和画面，也能凭脚步声的轻重和节奏，判断达利是要来找自己麻烦，还是只是从碗橱门口路过。
    哈利环顾四周，看见店员正笑着举起相机，为两个女孩拍照。店员数着：“一、二、叁。”两个女孩便把脸蛋紧紧靠在一起，笑容灿烂。
    好吧，现在不仅觉得音乐有点熟悉，连那两个女孩他都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了，哈利心想。
    店员见有客人进门，便把相机递给其中一个红头发女孩，然后转身走向他们。
    “欢迎光临。”店员带着笑容说道。
    哈利和阿莉娅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    黛西接过店员递来的柯达傻瓜相机，下意识地朝新进门的客人望了一眼。
    电视机里还在继续唱：“所有地方都有属于他们的瞬间，我仍然记得我的朋友和爱人，有的已经离去，有的依旧活着。而在我的一生中，我都曾爱过他们。”
    店员大概是觉得披头士的这歌太老了，一点都不时髦，举起遥控器“咔嗒”一声，换了个频道，旋律戛然而止。
    黛西刚看清那个女生的模样，立刻低声对坐在对面的好朋友说：“莉莉，莉莉，你快看——门口进来的那个女生。”
    莉莉正想直接扭头去看，被黛西连忙制止，“哎呀哎呀，不要那么明显，自然一点地看。”
    “好吧。”莉莉嘟囔着答应下来。她伸了个夸张的懒腰，嘴里还叹道：“哎呀，好累啊，让我舒展舒展身体，顺便看看电视上播了什么新闻。”
    说着，她慢吞吞地转过脖子，装作是在瞥电视屏幕。
    “最近，戴安娜王妃和查尔斯王子的婚姻状况再次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。查尔斯王子在一次电视专访中承认自己对婚姻不忠。两人依旧分居，戴安娜王妃频频单独亮相公益活动。白金汉宫没有作出回应，只表示这属于私人事务。”
    莉莉猛地转过头来，捂住嘴，用气音说：“天哪，那个女生——”她顿了一下，好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，又眨了眨眼，才继续说：“好好看，而且……气质好特别，说不上来的感觉。”
    黛西用力点头，“是吧是吧！我也这么觉得！”
    莉莉想了想，又故意伸了个懒腰，借机回头多看了一眼。
    然后她对黛西小声道：“欸，我发现，她对面那个男生也挺好看的。而且……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？就是那个男生。”
    那个男生？黛西疑惑地看过去。
    哈利正盯着手里的饮品单发愁。单子上的咖啡名字看起来千奇百怪，又都很抽象，他完全不清楚它们之间的区别。
    他正准备抬头问问阿莉娅想喝什么，却发现阿莉娅并没有在看饮品单，而是在看店内的一个角落。
    哈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，发现那两个他刚才觉得有些眼熟的女孩，正一起朝他们走过来。
    其中一个红头发女孩走在前面，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，开口打招呼：“嗨，你是哈利吗？哈利·波特。我是黛西，黛西·克拉克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    哈利怔了一下，整个人愣愣地看着她，好像脑子慢了半拍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恍然反应过来：“噢！黛西！我记得！”
    他把目光转向另一个棕发女孩，惊喜地笑道：“啊……你是莉莉，对吗？太巧了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。”
    哈利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自己的小学同班同学。他记得黛西，黛西也被达利欺负过，而且经常帮助他。他也记得莉莉，因为莉莉的名字跟他妈妈一样，而且她是黛西的好朋友，两人经常一起回家。
    “我们也没想到！”两个女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、惊喜地说道。
    她们征求了哈利和阿莉娅的同意后，便在桌边坐下。黛西落座在阿莉娅旁边，莉莉则坐在哈利身边。
    哈利其实有些紧张，他有点担心阿莉娅会觉得不愉快，毕竟这是两位陌生的麻瓜，他不知道阿莉娅会不会介意。他偷偷瞥了女孩一眼，却发现她神情平静，没有皱眉，也没有撇嘴，只是目光淡淡地停留在两个女孩身上，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    莉莉和黛西给他们推荐了店里最好喝的咖啡，解决了哈利的选择困难症。
    哈利先是对阿莉娅开口介绍：“阿莉娅，这是我……嗯，小学时候的朋友，黛西和莉莉。”他小心避开了“麻瓜”这个词。
    随后，他偏过头，对两个女生介绍，“这是我……在中学里的朋友。”哈利看了阿莉娅一眼，心里希望她不会在意自己用的是“朋友”而不是“同学”一词。
    “她叫阿莉娅·塞德斯莫。”
    呼——他现在还要避免自己脱口而出像“霍格沃茨”之类的词汇，这可有点难。
    噢～是朋友～黛西和莉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，心里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，差点没忍住嘿嘿笑出来。
    两人纷纷打招呼。黛西偏着脑袋看向阿莉娅，眼睛亮晶晶的，似乎还有点害羞：“你好呀，塞德斯莫。”
    女孩的黑眸里印出黛西笑容灿烂的脸蛋，她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。
    莉莉忍不住率先开口，对哈利惊叹道：“天哪，哈利，你变化太大了，我们刚刚都不敢认出来。”
    黛西忙不迭地点头：“是啊是啊，还是莉莉先发现的。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——你比小学的时候高了好多，也没那么瘦了，看起来很有精神，而且……”她眼睛弯弯，调皮地补了一句，“还变帅了很多！”
    哈利有点不好意思，挠了挠头发，“是吗？”
    “当然。”莉莉睁大眼睛，“和小学的时候完全、完全不一样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。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出来的吗？”
    她说到这儿，偏头看了黛西一眼，原本以为自己的好朋友会接话捧场，却发现黛西此刻正撑着下巴，目光灼灼地落在阿莉娅身上。
    莉莉：？
    她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：“我们一开始只是觉得你很像。我们说——‘绿眼睛、圆框眼镜，还有那头乱糟糟的头发，都好像哈利·波特呀。’”
    哈利听到“头发”两个字，就用手梳了梳，却越理越乱。
    莉莉笑了笑，补充道：“后来你拨了一下头发——对，就像现在这样——我们看到了你额头上的闪电疤痕，这才敢肯定真的是你。你现在还在伦敦上学吗？”
    正说着，店员端来了两杯咖啡。黛西立刻殷勤地将她最喜欢的咖啡端起来，放在阿莉娅面前。
    “……谢谢。”黛西听到旁边这位看起来有些高冷、有些距离感的女孩对她低声道谢。
    哎呀，声音也好好听。黛西心里雀跃，忍不住开心地扭了扭肩膀，感觉内心都要冒出许多小雏菊来。
    她觉得这个女孩好特别，让她忍不住一直偷看。但黛西不敢随意地搭讪，因为这个女孩看起来就有点......不好接近，可能是因为她的长相，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气质，黛西不知道怎么描述，只是觉得她和其他人之间都隔着一层什么透明的东西——但这让她看起来更酷了。
    简直酷毙了！黛西心里想。
    哈利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。“不，呃，我现在不在伦敦上学了。我在……嗯，在苏格兰的一所中学，北部那边。”
    “哇，这么远啊。”莉莉惊叹地说，“伦敦过去要八、九个小时吧？”
    哈利笑笑：“是啊，火车要坐将近一天。”
    黛西想到一个令人不太愉快的男孩，犹豫着问：“苏格兰？那你……嗯，还和德思礼一个学校吗？就是……你表哥。”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。
    哈利看到她担忧的表情，不由得笑了笑，说：“噢，我已经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了。”
    “太好了！”两个女孩露出为他高兴的笑容。
    “不过，”哈利耸耸肩，“我现在还是得住在他们家。”
    “啊？”这回两张脸齐刷刷露出了遗憾的神情。
    哈利看着她们这反应，自己反而乐了，安慰她们道：“不过这也没关系，我圣诞节也在学校，和朋友们一起，只有暑假才会在他们家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两人齐声感叹，表情这才轻松下来。
    哈利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，可还是忍不住想跟为数不多、甚至可以说是仅有的麻瓜朋友分享他今年最大的快乐。他抿唇笑着补充道：“而且……我的教父找到了我，所以如果在他们家真遇到了什么事情，我可以告诉他。”
    两个女孩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。她们几乎同时说道：“天哪，这太棒了！”
    莉莉忽然恍然大悟般点头：“噢——那一定是你的教父让你去苏格兰念书的，对吧？真好啊。”
    “是啊。”黛西跟着附和，眼神真诚，“哈利，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。”
    哈利迟疑了一下，只轻轻嗯了一声。
    阿莉娅正端着咖啡杯，听到他的反应，微微侧头看了哈利一眼。
    对朋友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。哈利心里有一丝遗憾——遗憾于不能告诉她们自己真正的学校叫霍格沃茨，不能分享自己是怎样在新学校里交到了最好的朋友，也不能分享自己在魔法世界里的各种奇遇。
    但是，这样已经很好了。哈利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    “你知道吗，昨天晚上我们还聊到你了。”莉莉开口感叹道。
    她一边和哈利说话，一边用余光瞥向阿莉娅。她注意到阿莉娅的手指正搭在咖啡杯的杯壁上来回摩挲，手指修长白皙，动作随意却优雅，让人移不开眼。
    “啊？”哈利很惊讶，他对于有两个小学同学能够记得他的存在就已经足够惊讶了，更惊讶的是，她们居然还会聊起他。
    黛西点头：“是啊。昨天我住在莉莉家，睡前我们一起翻小学毕业照，看到了你的照片。”
    说实话，那张照片实在算不上好看。照片里的哈利又瘦又小，眼镜还是裂的，但那双绿眼睛却格外明亮，带着一股倔强的不服输的劲儿。哈利确实是这样的，黛西心想，他那时候虽然经常被达利欺负，但每一次他都会呛回去、会反抗，即使结果不怎么样。
    “我是还没毕业就转学了，所以根本不知道你毕业后去了哪里。”黛西继续说，“所以我就问莉莉，结果她也不知道。”
    说到这里，黛西的余光又落在阿莉娅身上。女孩正端起咖啡杯，低头喝了一口，姿态好看。她垂下眼睫，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阴影，显得安静而疏离。
    “是啊。”莉莉接过话头，“我也不记得你当时有说过。后来我翻了翻毕业时写的通讯录，发现你只写了名字，其他什么都没写。”
    哈利抿唇笑了一下，没有解释。那时候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毕业后会去哪儿，他还在发愁，担心自己会被送去什么问题少年管教学校，或者是那家以霸凌而闻名的石墙中学。
    “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。”莉莉轻声补充。
    “对啊。”黛西点头，“不过我们都觉得，不管去了哪所学校，只要不是和德思礼一个学校就好。”
    “没错没错。”莉莉立刻附和，十分认同地点点头。这时候，她注意到阿莉娅正望着窗外，露出精致的侧脸。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立刻用眼神拼命示意黛西。
    黛西愣了愣，随即明白过来，心里一紧——天啊，她们刚才做了什么？一直拉着哈利回忆小学时候的旧事，把他的朋友——看起来关系还不一般的朋友——晾在一边，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。更糟糕的是，差点还当着她的面提起哈利被表哥欺负的事。
    两个女孩的脸颊飞快发热，为了补救，黛西赶紧凑近阿莉娅，挤出笑容：“嘿，塞德斯莫，你也住在伦敦吗？”
    哈利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，大概猜出了她们在想什么。他低下头抿唇一笑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。
    其实，他并不介意阿莉娅知道自己十一岁之前的日子。虽然在德思礼家过得确实不算愉快，但他依然有其他美好的回忆可以分享，比如说......嗯......让他想想，比如说邻居家散养的猫总会来朝他撒娇，会蹭蹭他的腿，比如有一次老师夸奖了他画的画，比如他偶尔会在德思礼一家外出时，趴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世界地图，假装自己在环球旅行。
    “不，”阿莉娅转过头，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黛西，淡声道：“我住在沃里克镇。”
    黛西与她四目相对，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凑得太近了。她那双眼睛漂亮又深邃，是黑色的，却不是单一的黑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。黛西竟一时看得出了神。
    对面，莉莉和哈利都注意到黛西呆呆地盯着阿莉娅的模样。莉莉尴尬地咳了一声，见黛西仍没回过神，又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。
    黛西猛地清醒过来，撞上阿莉娅微挑的眉梢，顿时满脸通红，连声道：“噢，沃里克镇，我知道，我知道！离伯明翰很近呢，我就住在伯明翰，听说沃里克风景特别美，是个很有历史古韵的小镇，哈哈哈……”
    莉莉只觉得场面更加尴尬，忍不住低头假装摆弄一下手表。结果一看时间，她立刻瞪大眼睛，推了推黛西：“黛西黛西，你的火车！快到时间了！”
    “啊？”黛西低头一瞧，也吓了一跳，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。
    两人匆忙与哈利和阿莉娅告别，抓着包冲出咖啡馆。
    跑到红绿灯路口时，黛西和莉莉停下了脚步。
    黛西忽然想到，刚才走得太匆忙，她竟没来得及问哈利和塞德斯莫要联系方式——比如能写信的地址，或者家里的座机电话。可想想，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，尤其是对塞德斯莫。她们今天才刚认识，总不可能直接说：“嘿，塞德斯莫，我们来做朋友吧，把你的地址告诉我，我给你写信”。
    这听起来未免太唐突，一点边界感也没有。
    要是能有更多的时间，她们或许还能多聊一会儿，找出什么共同爱好，再顺理成章地交换联系方式。
    黛西心里有些纠结，不由得回头望去。结果没想到的是，她透过玻璃，看见阿莉娅正安静地看着自己。
    她愣了一下，随即忍不住抬手招了招，笑容灿烂。
    阿莉娅似乎也有点惊讶，她举起手，朝黛西小幅度地挥了挥。
    “黛西，绿灯了，我们快走吧。”莉莉催促道。
    黛西只好收回目光，转过头去，和莉莉一起小跑着穿过马路。
    当黛西回到伯明翰的家时，屋里已经飘着牛肉的香气。妈妈刚下班，正好把炖好的牛肉端上桌，等她一起吃饭。
    黛西摆好餐具，迫不及待地说：“妈妈，你猜我今天碰见谁了？哈利·波特！”
    “哈利·波特？”妈妈停了一下，眉头微皱，觉得有些熟悉，却一时想不起来。
    “德思礼的表弟。”黛西给了关键词。
    “噢！”妈妈恍然大悟，“那个可怜的小孩。他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    于是黛西绘声绘色地跟妈妈分享今天是怎么碰见他的。可讲着讲着，她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。她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，皱着眉头望着天花板，嚼得有点心不在焉，甚至还有点惆怅。
    “妈妈，”黛西低声说，“我觉得交朋友好难。”
    妈妈诧异地看着她：“怎么会呢，黛西？”
    黛西喝下一口牛肉汤，轻轻放下勺子：“就是会想很多。比如今天在伦敦，我遇到一个女孩子，我很想跟她交朋友。但我会犹豫，因为我们才第一天认识，又不是同学，也不住在一个地方，好像也没什么共同爱好。如果我直接要联系方式，会不会显得太冒失？会不会打扰到她？我就忍不住想这些东西。”
    而且她今天发现，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是不一样的。有些是一起出去玩的朋友，有些是一起上学的朋友，而像她和哈利，就是一起被德思礼欺负才成了朋友。
    如果是莉莉跟她说，自己在苏格兰北部的一所学校念书，而没有说具体是哪所学校，她一定会很生气，会跟莉莉闹脾气——但是哈利这样说，她就不会生气，而且她还不会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，“哈利哈利，你到底在哪所学校上学呀？”
    妈妈静静听完，柔声说：“那你可能是长大了，黛西。人长大了，就会考虑很多——有时候考虑得太多了。你小时候交朋友从来不想这么多。你都是直接上去说，我们来做好朋友吧。”
    “不会吧？不可能！”黛西一脸惊讶。
    “是真的呀，”妈妈笑起来，“你小时候只要遇到喜欢的小朋友，特别是漂亮的小朋友，你都是直接跑过去把自己的玩具递给她，或者拉着人家跳舞。”
    “天呐，这太尴尬了！太傻了！”黛西立刻捂住脸，满脸不敢置信。
    “这怎么会傻呢？”妈妈摇摇头，“你小时候就是这样，非常厉害，妈妈从你这里学到了好多。而且你小时候胆子很大，碰到好看的哥哥姐姐，就直接钻到他们前面，直直地盯着他们看，还想要牵他们手，还要给他们跳舞。”
    “不——妈妈，我不相信。”黛西的声音从手心里闷出来，整张脸都红透了。
    妈妈笑着补了一句：“你那时候最喜欢一个松鼠玩偶，按下去还能唱歌。你会抱着它在那些哥哥姐姐面前又唱又跳，还想把它送给一个小朋友。”
    她顿了顿，皱着眉回忆，却记不清那是谁了。她脑海里想了好多小朋友的名字，可怎么都对不上。
    晚餐后，黛西对妈妈提到的松鼠玩偶起了兴趣，想要找出来看看。妈妈便带她去了地下室。
    她们已经从过去那间偏僻破旧的小公寓，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公寓。但即使搬了家，黛西小时候的玩具和纪念品，妈妈仍然一样没丢，都被整整齐齐地保存在地下室里。
    妈妈按照玩具的分类，找到一个大收纳箱，又从里面翻出一个粉色的公主包，在包里拿出了那个松鼠玩偶。就在拿出来的同时，一张夹在相框里的照片也跟着掉落。
    “这是什么？”黛西弯腰捡起来。相框里是一张旧照片，大约叁四岁的自己，笑嘻嘻地站在一棵大树前。但这张照片的构图有些奇怪，她被挤在照片的左边，右边却空出大半，只留下一片树影。
    跟一棵大树有什么好拍的？黛西心里嘀咕，然后抬头问：“妈妈，这照片是在哪里拍的？”
    妈妈皱着眉，似乎也记不太清。
    黛西接过松鼠玩偶，发现它保存得很好，电池也被细心拆下来放进了防尘袋。她重新把电池装上，左看右看，试着找开关。
    妈妈却仍没想起来照片的地点。她把相框翻过来，意外发现照片背后用相框的塑料片压着几朵小雏菊。
    “嗯？”妈妈皱起眉头，好像想起了什么。她拆开相框，那几朵小雏菊便一朵朵掉落在手心。
    “啊，我好像想起来了，”妈妈忽然轻声说道，“是在沃里克城堡，这应该是你很小的时候，我们去沃里克城堡里玩。”
    “沃里克城堡？”黛西惊讶地瞪大眼，她还记得塞德斯莫就住在沃里克镇，“我居然去过那里吗？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
    正说着，她无意间按到了松鼠玩偶的肚子。小松鼠的双手张开，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，接着响起音乐：
    “想快点告诉你，我最喜欢的朋友是你，准备了很多游戏，还有礼物要给你。”
    妈妈笑着点头：“是啊，都有十年了吧，黛西，你可能忘了……诶，你看这几朵小雏菊，好奇怪，不应该早就干枯了吗？你看看。”
    黛西把玩偶递给妈妈，自己接过那几朵小雏菊。松鼠玩偶还在继续唱：
    “想快点告诉你，我十分的想念你，再远的路没有什么关系，我的心和你在一起。”
    “哇塞——”黛西惊讶地看着手心里的小雏菊。花瓣雪白，薄而轻盈。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，但它们看起来依旧那么新鲜，仿佛刚从夏日的草坪里探出头来，就已经落在了黛西的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