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4平静的羞耻
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,她不是要回家享受冷气的吗,为什么要在这里汗如雨下地抱着男人的腿,托他上树?她双腿岔开,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能承担起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吗?还不是被重量压制住双腿被迫像水果叉子牢牢地陷入草地,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皮肉在抖、在叫,快放了她吧!她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!
还不是,还不是因为他那张扰人心绪的脸!
如地面飘扬的杨柳絮,柔白、软和,但光看着全身都发痒。她一个激灵居然答应了!脸火辣辣的,像被毛絮盖住脸,那柔软的毛尖竟然穿入她的毛孔,不断往深处刺去,汗水浸湿了毛絮,被刺的星星点点伤口被腌得疼痛难忍,又不能张嘴呻吟,显得自己小题大做。
真是个危险的家伙!胳膊越收越紧,像对双生蛇紧紧缠附在男人的腿。
“孩子,放轻松点。”就好像他是她认识的长辈,她是个屁颠屁颠抢着帮忙的小孩,她不由心生不满:“再松你就要掉下来了,好了吗?你怎么还没够到!”
她扫了眼顶头蔓延出去的树干,一只黑白花的胖猪咪慵懒地倚在树桠,半截眯缝眼饶有兴趣地盯着斜下方瞎忙活的两人,叫都不叫一声,她似乎都能听见聒噪的知了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呼噜声。
“它真的是被困住了吗?”
她开头的怜悯心被消耗殆尽,额角的汗珠将发丝染湿,腿越岔越开还抱着男人的腿,像个戴假发的癞蛤蟆祈求着白天鹅至高无上的爱。
“可以往右边挪挪,我快碰到树枝了。”
绿化带的树为了不挡马路视野,基本都把靠下的枝桠裁去,只留高的和最高的。那胖猪咪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,要是它下来也不用人操心就好了。
吴敏费力地想从拔出双腿,可惜无济于事,只好脚尖先转、后跟再转,一点点地挪。要不是男人半抱扶着树干,她早要瘫地了。
“你就不能下来,让我上吗?”她被天气无火烹饪的脑子终于想通,对啊,哪个正常人会让她在底下当垫脚石的。再不济他最起码找一个身强体壮的路人,而不是找她充军,虽然这个时间段上根本没什么年轻人,只有几个悠闲路过的老人,她确实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摔断骨头。
“不……行!”他终于指尖勾住树枝,整个身子像蚕蛹一般从她怀里呼之欲出,“你还穿着裙子呢。”
这就是理由吗?她可真是谢谢他,咬紧牙关双臂圈着腿,双手互相扯着手腕仿佛下一秒脱臼。
这家伙看着没少锻炼,一身子假肌肉,纯观赏性的!攀着树干往上涌,跟海浪似的,光有力量,没有实际效果……除了长久,谁能陪他长久?那绷紧的屁股还止不住往她脸侧靠,她转头不愿面对,那西装裤便磨啊磨地擦干了她侧脸的汗。
真是造孽!造大孽了!忍不住了,忍不住了!
“你屁股!不要过来!”她狰狞地闭眼,就好像把剩余的力量全都送给了上下眼皮。
“对不起,还差一点了。”那屁股还是上下涌动着,不知廉耻地蹭着她的脸颊,可它的主人却一如既往的说话斯文。
她强忍着燥热带来的不悦,“你要敢放屁,等你下来你就完了!”她忘却了任何礼仪、礼貌,甚至开头的一丝丝对方面容带来的旖旎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我不会放屁的。”他否认道。
“你可真的不能放屁!”她别过头,半湿的发际染湿了男人的裤子,他平和的模样与自己这幅小家子气对比,太丢人了,小腿又酸又痛,她都快羞耻到流出生理泪水。
“不要哭,孩子,我保证我不会放屁。”
她想这个男人从未没想过会哄一个陌生女孩保证自己不会放屁,脸颊逐渐发烫,她开始为他发臊,可他本人却除了爬树地喘息声没有丝毫的羞耻,就好像只是在回答一个普通的问题。
终于他一个用力攀爬至树干,双腿浮空晃动了两下,完全离去了女孩的辅助。他深呼了一口气,颤抖着扶着树干坐在枝上朝最边角的枝桠探手,“咪……咪,咪咪?过来,到我这里来。”
或许是累的,连尾音都在颤抖,好在这个胖猪咪显然被人喂养得很好,完全不怕人,它行走在窄小的枝干上,优雅地抖动宣软的皮毛,像个露馅团子挤进男人怀中,“喵~”示意这个人肉电梯可以下去了。
很可惜人肉电梯并不平稳,他一只手使劲攥着树枝,缓慢地捏住猪咪的后颈弯腰,试图直接递给树下的吴敏。同样可惜的是即便她双手举着也只能碰到那鱼钩似得毛绒尾巴。
“我数……三二一,你就预备,好吗?”他明明汗流得浸湿了衬衣显现出锻炼得不错的身体,此时此刻却虚得到现在都没缓过来,说话声音轻轻的仿佛下一秒要随风飘走。
“嗯。”她紧紧盯着,做好了准备。可那只猫还是晃悠悠地在空中荡着,“放吧。”
“你要注意点,别被它抓了。”
“好,我知道。”
“真的,要小心哦。”
“快点吧!再这么磨蹭下去,它要是不耐烦了才会抓我!”
“3……2……1…”
下一秒,猪咪已经掉在她怀里,乖巧到让人心累,它甚至都没翻肚皮,就这么朝天仰着,还懒懒地用爪子蹭蹭脸,在她怀里安稳地找了个舒适的睡姿。丝毫不像遇险被救的样子,她愈发怀疑,是不是他俩小题大做了,不过看着那毛绒绒的脸,她还是情不自禁心情变好了些。
抬头,那人还在上面喘着气,她一直以为只有像她这样大病初愈的人才这么虚,没想到满身肌肉的青年也这样虚,比起鄙夷,她更多的是得到了慰藉。挪开一只抱猪咪的手,朝上伸去,“下来吧,别等树枝断了。”
那男人踌躇地看了一会儿,“其实,我有点怕高。”
哦,难怪呢。真是个善良的人,她之前的火气消散,侧头擦去浮汗,“那怎么办,我去叫人?”
他摇头,“等会儿应该会有梯子,那孩子已经去叫人了。”很显然在她来之前,已经发生了故事,一瞬间她额头的青筋泛起,“你就不能等等再救吗?”还害得她头靠男人屁股。
“因为我有点着急。”他攥着树干的手越来越红,脸颊却除了被运动出现的浅红没有一丝一毫的耻意。
……吴敏放下猪咪,“既然等活儿来人,那我就现走了。”他这是善心,猫也救到了,她又不能发难,只想回家。
“等等……孩子。”
“又怎么了?”
“我有些怕高。”他又重复了一声,语调平静温和。
“这树干挺稳的,而且你刚刚不是能爬上去吗?应该还好没那么怕吧。”他甚至除了尾音的颤意,没有一丁点儿恐惧的反应。
“刚才没看地面么。”
“……那你想我怎么帮你?”她抱住胳膊,狐疑地看仰视。“我可接不住你。”
“扶着我就好了。”
……
能怎么办呢,帮人帮到底,她只能像站在地铁里上拉着把手的乘客,握着男人露出的脚踝。
诡异又丢人。
他却没有半点不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