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.错误
柳悦接到医院的电话,立刻赶了过去。还没进病房,她听见了谈话声。
“你可真争气啊小辞!才两三年没见,你都成国家抢着要的人才了,我们这些叔叔阿姨果然没看错你!”
她最先听到的是妈妈鲜活了不知道多少的声音。
然后是一道清冷却又不疏离的男声:“阿姨过奖了,早先年没有您垫付我的手术费,我也走不到现在。”
“哎呀,我们毕竟是一栋楼里的邻居,肯定是要帮忙的!不说你和悦悦高中那会了,你从小就和我家悦悦处得来,你看书,那丫头在你旁边胡闹!你也不生她气,从小脾气就好!”
柳悦的妈妈很开心地谈起孩子们还小的时候,因为化疗无比憔悴的脸都有了光彩。
柳悦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。
“我算不上脾气好,柳悦也从没有吵过我。”沉纪辞说话从来不让人觉得是随口说的客套话,听着让人心里舒服。
在外的柳悦注意到路过的护士狐疑地盯她,就知道她必须要进去了。
沉纪辞就站在床边,她匆匆看了他一眼,转而盯住了病床上精神了不少的妈妈。
“妈妈,你身体还好吗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柳悦担心地问。
病床上憔悴的女人摇了摇头,又开心地指着沉纪辞说:“没有不舒服,我好着呢,这次把你叫来是因为小辞,他前天回国,今天就来看我了,我想着你来和他见见面,重新熟悉一下。”
她看沉纪辞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顺眼,又想着自己女儿长大了,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结婚的年纪,有撮合他们的心思。
柳悦没有当着妈妈的面给沉纪辞摆脸色,她抬头看他,露出一个很标准的漂亮笑脸。
沉纪辞又长高了一些,五官也脱了稚气,显露出一种成人魅力,虽然他还如以前那般清瘦,看着像过惯苦行僧日子的人。
“你瘦了。”沉纪辞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唇色,垂下的双手暗暗攥紧了。
柳悦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。
就嗯了一声。
而她妈妈开口:“瞧我没一个注意,拉着小辞聊到了饭点,你们俩孩子出去一起吃个饭怎么样?”
柳悦想借口有事。
而沉纪辞抢先说了个好。
于是他们和她妈妈告别,出医院,柳悦上了他的车。
坐上车的柳悦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直到沉纪辞问她:“你想吃什么?”
副驾上的柳悦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,突然间觉得恍惚。
恍惚他们没有接过吻,上过床。
恍惚他们自六岁分离后,现在才是时隔多年的第一次重逢。
他们两个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,这么平静地见了面。
得不到她回复的沉纪辞开口问她:“你住在哪里?”
柳悦这时候报了个地址。
两个成年人进到一个屋内会发什么大家心知肚明。
可柳悦不觉得现在的沉纪辞还会和她发生点什么。
她给他找了双没穿过的拖鞋,就坐到了沙发上玩起手机。
不明白为什么把他带回来了,她家里没有吃的,她自己都是用外卖对付。
更别提她足以毒死老鼠的厨艺,沉纪辞生吃生食也比吃她做的好。
“你还是不爱收拾。”沉纪辞进来后粗略地看了一眼,就知道她过着怎样的生活。
他开始给她收拾起公寓。
柳悦觉得他挺有病的。
不过也省得请阿姨了。
她并不想在客厅看着他打扫卫生,也就进了自己房间,将门反锁前对外面的沉纪辞说自己要睡觉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柳悦听到了敲门声。
“小悦,出来吃饭了。”
熟悉的好久没听到的声音像是来自梦境。
柳悦翻了个身,五分钟后又听见他喊她出去吃饭。
所以她爬了起来,开门后,有些厌烦地对他说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他的表情依旧淡淡,只有手在微不可察地抖。
“我把家里收拾好了,刚刚给你做了饭,你把饭吃完我就走。”
沉纪辞说话时是注视着她的,那双眼睛和记忆中的重合。
柳悦在自己的幻想中暴起将他推远,再将门用力关上。
但现实中的她还算比较冷静地开口:“我没胃口。”
即使她早已闻到了香味,这几天有些厌食不怎么吃饭的她突然觉得好饿好饿。
她觉得沉纪辞真的很有病。
不是迫不及待要离开她吗?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?为什么给她打扫?又为什么给她做饭?
沉纪辞当然不会随她饿着。
在她不满的目光下依旧选择直视她。
说:“不好好吃饭免疫力会下降,长时间还会有脂肪肝、心脏萎缩、骨质疏松、肌肉溶解的毛病。”
柳悦很饿,听了他的话,又想骂他,可是一和他那双眼睛接触,她就会想到那些日子,然后就会骂不出来。
对视的两人中,柳悦先挪开眼睛,她闷闷地问道:“你做了什么?”
“煮了小米粥,还有一道白灼秋葵和一道胡萝卜土豆泥。”
沉纪辞收拾的时候,发现她垃圾桶里的外卖都只吃了几口,就给她做了好消化的。
柳悦听了他说的食物觉得一点食欲都无,她心想沉纪辞是故意做这些不好吃的东西报复她。
但是她问他:“我吃完你就走?”
沉纪辞点头,重复:“你吃完我就走。”
然后他们还是到了餐桌边上。
柳悦嚼着嘴里的秋葵,觉得他手艺不错,出国几年做饭都好吃了。
沉纪辞是专门为她做的,没有做自己的份,他就看着她吃,一声不吭。
柳悦吃着饭,分心他这么做的企图。
她有什么值得现在的他做这些?
除非他想报复自己。
他当年并没有他表现地那么乖巧顺从,仿佛非常喜欢她。
毕竟他很聪明,说不准他就是假装的,等她觉得牢牢掌握住他时,他再光速脱身,让她傻眼,让她彻底意识到自己蠢。
蠢得以为自己真的会被人喜欢。
柳悦越嚼越觉得艰难。
她感觉再这样下去,迟早会将自己活活饿死。
但是她又意识到自己再往胃里填一点东西就会呕吐,那就白吃了。
所以她放下了筷子。
沉纪辞见她吃的少,本想劝她,可是他注意到她完全不愿意多看桌上的食物一眼。
他最后什么也没说,负责收尾洗了碗筷。
但洗完碗筷的他看上去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坐在沙发上假装不在意,频繁切换着电视节目的柳悦有些烦躁,问他:“你不是说了要走吗?”
沉纪辞依然站在离她的不远处,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。
柳悦只能为那样的眼神找到诡异这一个形容词。
“你…你怎么还不走?”
柳悦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害怕来。
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怕过沉纪辞。
他突然走向她,叫着她:“小悦”
柳悦不受控制地往沙发里面挪着,最后在沙发角缩成一团。
“你滚开!”
用手臂环抱头部的柳悦这时候意识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。
他的确在三年前跪在自己脚边,戴着自己亲手给他扣上的项圈,可是这也不能掩盖他是一个较自己高大多的雄性的事实。
她的求生欲在心底尖叫着让她快点哭出来,说几句求饶话换他轻一点的暴行。
在她将要尖叫前,她听到了咚得一声。
“你看看我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