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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程篇36章
    巴黎的晨光尚未完全浸透天际，小齐就已躬身立在套房门外，他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板。
    门被拉开，当肖惟那张布满青紫瘀痕、尤其是颧骨和眼眶处明显肿得厉害的面孔撞入他的视线时，小齐忘记了自己原本预备汇报的事情，所有的职业素养瞬间崩塌，他眼睛瞪得溜圆，嘴巴微微张开，一副活见鬼般的震惊表情。
    “看什么看？”肖惟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和愠怒，还不快去帮我买顶鸭舌帽和墨镜口罩来！
    小齐猛地回神，立马垂下头，“对、对不起，老板！我马上就去！”
    肖惟和程予今走出酒店时，处理完退房手续的小齐快步走上前，说道：“老板，返程机票已订好，起飞时间在九点半，我这就去开车。”
    几分钟后，小齐驾驶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口。他下车殷勤地为肖惟拉开后侧车门，肖惟上了车。就在程予今俯身准备上车的瞬间，她的目光无意间与小齐带着古怪和探究的眼神撞个正着，小齐连忙尴尬地低下头，避过程予今的视线。
    程予今立刻读懂了他那点心思，心底瞬间涌起一股荒谬的可笑感。她嘴角撇了一下，那是一个混合着讥讽与无力的微表情，她什么也没说，收回视线，侧身坐进了车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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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，肖惟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，鸭舌帽压得极低，墨镜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即使这样，每当有新的旅客步入休息室，或是有服务人员经过时，她都会下意识地侧过身、低下头，用杂志挡住脸。
    程予今坐在肖惟对面的沙发上，看着她这副样子，有点担心她的迁怒，只能低下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。
    过安检时。
    “女士，请摘下您的帽子、墨镜和口罩。”安检人员礼貌说道。
    肖惟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。虽然机场优先安检通道人很少，可周围还是有监控探头以及好几个安检人员。她咬紧后槽牙，抬手，极其缓慢地摘下了鸭舌帽和墨镜口罩。
    那张布满青肿的脸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的刹那，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。安检员训练有素的表情出现了细微裂痕，视线不受控制地在那些淤青上多停留了片刻。肖惟听见身侧传来了极轻微的抽气声，或许是错觉，但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被视线刺痛。她下颌线绷得死紧，目光越发阴沉。
    这短短十几秒的安检过程简直就像公开处刑。直到重新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，将狼狈遮挡严实，肖惟才吐出一口浊气，但胸中的郁结和难堪却层层堆积起来。
    商务舱内，私密的空间和柔和的灯光本该让人放松，但肖惟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低。
    飞机平稳飞行后，她终于一把扯掉了帽子、墨镜和口罩，戴上了耳机，将音乐音量调到最大。
    长时间的沉默后，她忽然身体前倾，转过脑袋，目光直直地看向程予今，带着迁怒和烦躁敲了敲侧板。
    “愣着干什么？”她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，“过来。给我揉揉。”
    “这种伤不适合揉按。而且飞机上不太方便。”程予今轻声回道。
    “用你教我？肖惟气哼哼地说道，“我就是要你揉！”
    程予今调整坐姿看向肖惟，看着她眼底的愠怒和郁气，又看了看她脸上的伤，终究还是解开安全带，站起身，步入过道，来到了肖惟的座位旁。
    她俯下身，指尖刚触上肖惟颧骨周围的皮肤，就感到下方传来不正常的灼热和微微的肿胀。她放轻了力道，用指腹缓慢地打着圈。
    “嘶──”
    刚按了没两下，肖惟就猛地抽了一口冷气，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，眉头紧紧锁死，嘴角不满地向下撇着。
    这时一位空乘悄无声息地走近。“女士您好，请问需要帮助吗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但目光关切地扫过程予今，又谨慎地掠过肖惟脸上的伤。
    肖惟闭着眼，眉头却皱得更紧，冷冷道：“不用，谢谢。”
    “好的，如有需要请随时叫我们。”空乘会意地退开，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。然而，那份无声的关注让程予今本就不自然的揉按动作更添了一丝窘迫。
    “轻点！”肖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    程予今只能把动作放得更轻，用指尖最柔软的部分，轻轻拂过那片淤青区域。
    肖惟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，但喉咙里还是偶尔会溢出轻微的抽气声。
    揉按了大约六七分钟，肖惟忽然抬起手，有些烦躁地挥开了程予今的手。
    “行了。不用你了。”她声音闷闷的，赶走程予今后再次戴上耳机听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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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漫长的越洋飞行令人昏昏欲睡，就在程予今即将睡着时，肖惟再次开口了。
    “回去之后，如果徐真的倒台了，那等所有的清算都完成后，你可以继续碰你的法律。我会在我家公司的法务部门给你安排个职位，也算没浪费你读的书。”
    “什么职位？文书归档，或者合规流程里的格式校对之类的闲职么？”程予今揉了揉太阳穴驱散睡意，思索了十几秒后才问道。
    “没错。又清闲又体面。还能沾点你专业的边儿。”
    程予今很久也没有回话。
    肖惟等的不耐烦了，开口催问：“怎么？多少人求不来的工作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？”
    “我做。”程予今长长吸了一口气，“我也会一直陪着你。如果你爸爸真能成功.....你能帮我救季瑶么？”
    你掐着我对你的好感度提要求的样子，真让人感动。肖惟讥讽了一句。
    “我之前就说过，能多要一点是一点。更何况，这本来也就是我安分留在你身边的原因之一。”程予今坦然回道。
    “呵。”肖惟嗤笑，“海外捞人，你当这是演电影呢？还是觉得我真的无所不能？能带你见她一面就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。
    良久后，程予今低声问了一句，“季瑶.....会有生命危险么？”
    肖惟没有立即回复，而是靠回座椅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查看脸上的伤。
    片刻后，她才低声说道：“很大可能会有。毕竟从她被拐带出国那一刻起，她的命就不是她自己能够做主的了。常居高位的人骤然跌落，他们所能做出的报复和泄愤手段，是非常极端的。”
    程予今低垂下头，不再说话。
    “行了，别摆出这副蔫巴模样。”肖惟探头望了望她，不耐烦地说道，“现在想这些还太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