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
既是她苦心孤诣争来的姻缘,为何又不愿嫁?楚娴苦笑:“我对不起四阿哥,也对不住我阿玛,当年是我任性妄为,得罪了四阿哥,还害得我阿玛丢掉九门提督一职。”
“往事不提也罢,好婉凝,你且说说如何能全身而退。”楚娴焦急追问。
“娴儿,满京城都知佟佳氏钟情四阿哥,不若就将四阿哥还给佟佳氏,我去打听打听佟佳氏与四阿哥近来行程,再寻机会让二人邂逅纠缠,安排人撞见他二人有私情。”
“婉凝。”楚娴沉声打断婉凝的馊主意。
“我可以杀了她,但绝不能坏人名声。”
“若被人撞见佟佳氏与四阿哥有私情,四阿哥也许只被人戏谑几句年少风流,可佟佳氏的名节就完了,说不准佟家为维护家风,一根白绫绞死她,佟家姑娘何其无辜?”
“除了不毁人名节,旁的法子我都愿一试。”
楚娴虽做梦都想着尽快退亲,但绝不能丧心病狂戕害无辜。
“娴儿,佟佳氏对四阿哥的心思路人皆知,定赶着对四阿哥投怀送抱,若事成,她也许还对你感激涕零,你如此心慈手软瞻前顾后,如何能退亲?”
郭络罗氏叹气:“那还有一法,我们可买通钦天监,编造不吉谶语,拖延你与四阿哥的婚期。”
楚娴遗憾摇头:“钦天监每年都会提前占卜来年吉凶呈报御前,除非大婚前出现异常天象,否则无法自圆其说,我们如何能操控异象?”
她才不会蠢到用蚂蚁现字或引来天雷之类的雕虫小技制造异象,若被发现,九族倾覆。
说话间,一阵闷热薰风自半敞棱花窗漏进雅室,楚娴面色有一瞬慌张,抓过婉凝衣摆细嗅。
“诶诶诶,你做甚。”
郭络罗氏被娴儿热烘烘的鼻息闹腾得手腕发痒,咬唇低笑几声。
“你房里是不是又点熏香了?提醒你多少回,用蔬果花香,勿用熏香。”楚娴心下骇然。
郭络罗氏不以为意,眉眼含笑,忽地想起那人,忍不住绷起脸来:“这是薰肌香,薰人肌骨后,不生百病,是那人为我调的香,一会回去就扔给狗用。”
楚娴愈发焦灼,她知道婉凝说的是气话,她哪舍得扔八爷送的礼物,可她今日必须撺掇婉凝弃香不用。
“得了吧,八爷随意勾勾手指,你魂儿都随他去了,哪舍得丢他给的熏香。”
“嗨呀!你瞧不起谁!翠翘!立即去我房里将熏香丢去喂狗。”
“婉凝。”楚娴正色:“我们说好一辈子都不用熏香,你不能食言。”
郭络罗氏原在打趣,见娴儿板起脸,忙安抚道:“好好好,让他今后别送这些来。”
“娴儿,你未免草木皆兵,熏香罢了,又是胤禩亲手所制,能出什么事儿?”
楚娴有口难言,婉凝的额娘并非安亲王福晋嫡出,而是安亲王庶女。
安亲王继福晋赫舍里氏膝下不缺嫡出的孙女。
婉凝一岁丧父,三岁丧母,被外祖安亲王接到王府抚养。
安亲王自是无法亲自到后宅教导外孙女,素日里都是由赫舍里氏亲自教导。
听闻婉凝的亲外祖母曾与赫舍里氏闹过不快,没多久人得风寒没熬过来。
深宅大院里藏着掖着污糟事掰扯不清。
楚娴默认赫舍里氏与婉凝的亲外祖母是死敌。
康熙爷还独独选择无父无母的庶出孤女为八皇子福晋,生生打赫舍里氏的脸面,她心底哪儿能真豁达大度?
旁人都说婉凝被安亲王府众人百般呵护,是安亲王府的掌上明珠。
自从安亲王过世之后,赫舍里氏更是对婉凝千依百顺地溺爱,婉凝的性子愈发跋扈泼辣,刁蛮任性。
反观赫舍里氏自己的亲外孙女叶赫那拉氏,倒是秀外慧中,知书达理。
婉凝已被赫舍里氏处心积虑养废了,性子火爆率性而为,偶尔还会露出几分狭隘的后宅小妇做派。
楚娴愈发心急如焚,可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身份何等高贵,身后又是后党与太子母族赫舍里一族,她哪敢挑拨婉凝与赫舍里氏的关系。
她就怕婉凝被赫舍里氏三言两语诓骗,竹筒倒豆子般将她给供出来,毕竟婉凝与赫舍里氏素来亲厚,无话不谈。
“娴儿,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外祖母?”郭络罗氏寄人篱下,自是晓得察颜观色。
“没...”被婉凝戳中心事,楚娴心下慌张,忙不迭端起茶盏低头假装吃茶。
婉凝身陷囹圄却不自知,楚娴着实不放心。
今日她是有备而来,她放下茶盏,从手边玫瑰凳取来准备好的话本子。
“婉凝,前几日我偶然读到一本杂书,名曰《风俗通义》,忒有趣,今儿我特意把这本书带来,与你一道瞧瞧。”
“娴儿,你别为难我可好!你自个留着吧,就我那点子墨水儿,能把画本子看明白已是万幸。”
郭络罗氏嫌弃地直摇头,她最不喜汉人那些文邹邹的破书,一看就犯困。
楚娴不依不饶:“我早知你会耍赖,特意在《风俗通义》里选出几个有趣新奇的故事,画成可爱小人儿,用满语改成了话本子。”
楚娴不由分说,抓住婉凝的手,打开话本子第一页。
郭络罗氏被话本子上可爱的大眼圆脸人物吸引,主动凑上来扫一眼,却忍不住皱眉。
“这是何意?什么叫杀君马者道旁儿?夸之者即是害之者?”
楚娴定定神,费尽心思将想提醒婉凝的肺腑之言藏在解说中:“意思就是,杀掉马的真凶,就是站在路边夸赞你马儿好的人,换言之,就是捧杀之意。”
“这故事寓意旁人吹捧你时,你可要当心,听多谗言佞语反而在害你,令你沾沾自喜
,无法发现自己的缺点与不足之处。
郭络罗氏不屑一笑:“南蛮子就是啰哩啰嗦,几个字能说明白的道理,偏要长篇大论,你如此解释我就懂了。”
“娴儿,我身边的奴婢个个都是好手,是胤禩悄悄安排的,你别担心我。”郭络罗氏感动地攥紧娴儿亲手做的话本子。
第20章
娴儿性子内敛,从不愿轻易吐露心思。
她悄悄将提点她的话藏在话本子里,时不时借看话本子的名头,教她为人处事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。
她哪会不知娴儿为她好。
“婉凝!”楚娴欷歔握紧婉凝手掌:“世间男儿皆薄幸,八爷也许能护你一时,谁能保证一生只爱一人?他是皇子,绝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。”
“别怪我多管闲事,我只是担心你今后过得不好,会受气。”
“受什么气?我不会等到受气的时候,在我动怒前,就已将她们碎尸万段,胤禩若敢为狐媚子与我置气,谁也别想好过!”
郭络罗氏气得砸碎杯盏,愤恨怒斥。
“娴儿,你还是先担心你自个儿吧,当年我苦口婆心劝你别抢四阿哥,你就是不听,你说你到底看上那活阎王什么?他也就容貌生得好罢了。”
“依我看,四阿哥指不定比你还想摆脱这门亲事,他冷情冷面,你得罪他定没好下场!”
“即便你嫁给他,定会饱受搓磨红颜薄命,倒不如与他摊开说,商量如何退亲。”
“你跪下给他磕头认错,求他退亲,就说你愿意配合他退亲,他定求之不得。”
楚娴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,按婉凝的馊主意行事,她定死无葬身之地。
若四阿哥知晓她想退亲,将他的嫡福晋之位如此作贱,定恨毒了她。
“婉凝,帮我瞧瞧管事递上来的账目,我瞧不出有何端倪。”
楚娴岔开话题,将一沓纷乱账册放在婉凝面前。
郭络罗氏随手抓过朱笔检视账册,她虽读不懂之乎者也,却被娴儿这糊涂蛋逼得对理账颇为精通。
论打理账目,名满京师的佟三姑娘都未必是她的对手。
虽与胤禩尚未成婚,胤禩的私账已交给她打理。
郭络罗氏从容取出藏在袖中的小算盘,噼里啪啦一顿拨弄算盘,蹙眉圈出几处有问题的账目。
楚娴坐在婉凝身侧,时不时给婉凝端茶递水,伺候她吃菜。
当婉凝将账目中第十六次处异常圈出,楚娴抿唇敛去笑意。
看来今后不必再让婉凝看账本了。
郭络罗氏将账册盘查清楚,抬手抻抻懒腰。
“娴儿,我听胤禩说,四阿哥这几日已从江南归京,你想见他吗?”
“我不想!”
楚娴吓得未及压住嗓门,惊呼着脱口而出。
郭络罗氏捂嘴直笑:“怕什么,我的奴才在门外守着,没人敢窥探,你想喊就喊呗。”
守在门外把门儿的奴婢是胤禩安排的心腹,此刻二人面面相觑,转头看向对面敞开的门,忙缩着脑袋,将目光挪到脚面,再不敢抬头。
“不喊,喊破嗓子也无用。”楚娴气馁地趴在桌案上。